相关报道：（2008）“黄冈毁林事件”真相调查

http://www.changjiangtimes.com/htm/2008-6-23/94872.htm


来源 : 长江商报
　　核心提示
　　日前，一个关于“香港曼图公司在湖北黄冈大面积毁林”的帖子在网络上受到极其广泛的关注。　　发帖者称，湖北省黄冈市红安县正面临着悄悄来临的一场危机，因该市正在推行50 万吨“林纸一体化”项目，大片天然林正在遭到砍伐，砍伐者为一家名叫“曼图公司”的企业。　　真的有人对天然林进行如此大规模的破坏吗？黄冈市50 万吨“林纸一体化”项目到底是在造林还是毁林？人工林的建设会不会影响当地的生态？本报记者对此进行了调查。
本报记者　权义
红安“砍树风波”
　　5 月21 日，网上有人发帖称，，红安县觅儿寺镇李家畈村与武汉黄陂区塔儿镇交界处的木兰湖畔，有人未经批准正在大规模毁山砍树，破坏天然生态林。随后，有网友将矛头对准了一家名叫“曼图林业”的公司，黄冈市政府新闻办有关人士否认了这种说法，该市林业局一名官员表示，“该企业没有得到采伐许可证。如果谁发现他们砍伐树木的事实，我们会重奖。”
　　5 月21 日，在中华网论坛上，一位署名为“李清平”的作者发表了一篇《请紧急制止湖北省红安县觅儿寺镇李家畈村大举破坏天然林》的文章。　　该文反映，红安县觅儿寺镇李家畈村与武汉黄陂区塔儿镇交界处的木兰湖畔，有人未经批准正在大规模毁山砍树，破坏天然生态林。　　6 月11 日，一位署名“ 旅美湖北同乡会”的网友也发表了一篇文章，反映黄冈市政府把黄冈地区450 万亩林地的所有林木都卖给了一家名叫“曼图林业”的公司，任其在10 年左右分期砍完所有林木，且砍伐行动已经开始。　　经过记者调查得知，这位“旅美湖北同乡会”为武汉的一名网友，其发帖的内容由《请紧急制止湖北省红安县觅儿寺镇李家畈村大举破坏天然林》一帖的作者李清平提供。李清平系黄冈市人，目前在深圳打工，帖子中提到的“曼图林业”为香港曼图林业有限公司。　　资料显示，该公司由曼图资源有限公司联合嘉汉木业有限公司（加拿大多伦多股票上市公司）、国际投资银行摩根士丹利共同在英属维尔京群岛注册成立。该公司是从事森林资源投资、经营、管理的商业机构。　　近年来，该公司在中国频频组建公司通过收购、改造、更新等措施，培育速生丰产林，先后已在安徽、江西、重庆、湖北等地以独资形式兴建造林企业。　　6 月19 日，记者按照两篇帖子中提到的地址，来到红安县觅儿寺镇李家畈村。现场正在修建一条防火隔离带，隔离带右边是人工促进、天然更新的树林，而左边则是一片荒地，里面有为数不多的几个树身和树根，荒地中长满杂草，几名农民正在清理杂草。　　一位正在山上担柴的农民告诉记者，荒地上原本是一片天然林，在今年三月份砍过以后栽了杨树。但也有居民否认了这种说法，他们向记者介绍，这片荒地是由当地一位名叫李仁平的村民承包的，不是所谓的天然林。由于该处土壤已经翻新，从现场裸露的黄土和遍地的杂草中，记者无法确定哪种说法是事实。　　红安县林业局总工程师汪家寿介绍，网上所反映的砍树现象确实存在，但与曼图林业并无关系。　　汪家寿称，当地村民李仁平承包了该村500 余亩荒地，并在该地上栽上了意杨，由于承包地与附近山林交接，在未办理采伐许可证的情况下，李仁平砍伐了该处的树木，修建了一块长1000米、宽2 米的防火隔离带，涉及马尾松共6.9 立方米，“但该事件在发生当天就被查获，并于2008 年5 月20 日进行了处理。”　　黄冈市政府新闻办公室主任余赤告诉记者，黄冈市确实与香港曼图林业签订了合作协议，但曼图黄冈林业有限公司所收购的林地均未办理林权证，也没有办理林木采伐许可证，因此至今没有砍伐一棵树木，网上反映曼图黄冈林业有限公司大规模砍树一事失实。　　余赤还向记者透露，曼图黄冈林业有限公司收购了450 万亩的林地一事也没有事实根据，事实上，该公司在黄冈市红安县、浠水县实际测量了林地面积10万亩，签订合同收购面积2.62 万亩。他表示，虽然早期宣传黄冈市将为其提供100 万亩的林地，但后来事情发生了变化，该公司收购工作已于去年底停止。　　“该企业没有得到采伐许可证。如果谁发现他们砍伐树木的事实，我们会重奖。”黄冈市林业局一名官员许诺。
一个一波三折的项目
　　为了拿到湖北省十一五规划中的100 万吨“林纸一体化”项目的部分份额，黄冈市政府开始与亚洲地区最大的造纸企业金光集团接洽，该公司提出要求有450 万亩的原材料林配套项目。2007 年8 月，黄冈市政府发改委和林业局工作人员到安徽安庆考察，希图引进专门化林业资源管理企业。在考察中，香港曼图林业有限公司进入他们的视野。　　后由于种种原因，黄冈市与金光集团的合作计划搁浅，该市转而与山东晨鸣集团接触。
　　黄冈与香港曼图林业有限公司的合作源于2007 年。　　在湖北省十一五规划之中，100 万吨“林纸一体化”项目将在全省内推行，森林资源丰富的黄冈是该项目重点倾斜的地区之一。当地政府打算拿到50 万吨份额，并开始与造纸企业开始接洽。　　首先进入黄冈市政府视野的造纸企业是浆纸的生产能力居同行业世界十强、亚洲第一的金光集团。该公司在与黄冈市政府洽谈后，提出要求有450 万亩的原材料林配套项目。　　为了拿出这个配套项目，2007 年8 月，黄冈市政府发改委和林业局工作人员到安徽安庆考察，希图引进专门化林业资源管理企业。在考察中，他们了解到，香港曼图林业有限公司在安庆已经投资100 万亩的原料林项目近两年。　　当时参与考察的黄冈市林业局总工程师童仕彬回忆，“当时我们着重考察了该公司的技术能力。经过考察，我们发现该公司在当地的发展不错，技术也比较先进，没有破坏当地生态资源。”　　当年的8 月31 日，黄冈市政府与香港曼图林业有限公司签署了《黄冈市人民政府与香港曼图公司合作发展工业原料林基地项目协议书》。香港曼图后在黄冈成立了曼图黄冈林业有限公司，投资预计2.1 亿元人民币。这是迄今为止该市林业招商引资最大的项目之一。　　在黄冈市政府领导的高度重视下，项目进展非常迅速。2007年11 月6 日，黄冈市政府召集全市林业系统人员在红安县杏花乡狮子村组织林业流转现场会，并现场召开村民大会。　　黄冈市政府要求，各地要尽快成立曼图林业发展协调领导组，协调解决项目实施过程中遇到的困难和问题。要依法、及时高效地为外商提供便捷、优质的服务，特别是要完善森林资源资产评估机制，形成公平、合理的林木、林地价格，规范流转程序，加强流转管理，实现国有、集体林权依法、合理流转。　　在林木采伐指标上，积极向上争取，努力满足企业需求。两年内通过收购、改造、更新等措施培育200 万亩速生丰产林。2007年完成100 万亩的收购任务。　　童仕彬告诉记者，2007 年下半年，黄冈市政府与金光集团的合作因为种种原因搁浅，当地又与国内以制浆、造纸为主业的大型企业集团—— 山东晨鸣集团接触。该集团总资产226 亿元，被评为中国上市公司百强企业和中国最具竞争力的50 家蓝筹公司之一。在洽谈中，晨鸣打算投资90 亿元开展林浆纸一体化生产基地项目，并取得原料林配套项目。　　童仕彬称，目前晨鸣基本上完成了测量工作，林地流转也在开展。
可观的经济效益
　　黄冈市政府将50 万吨林浆纸项目视为发展经济的契机。他们认为，50 万吨林浆纸一体化项目可以给当地农民带来巨大的收益。市政府中不少官员表示，项目实施后将带来交通基础设施的改善，对商业服务业的需求，对林业技术人才的吞吐等等。
　　黄冈市林业局称，为了顺利实现林地流转，当地政府开展了广泛宣传动员，向农民反复解释。和以往由政府一手包办不同，这次完全是公司化操作。　　所有在黄冈从事林业经营、开发的单位和个人，要想取得林地的使用权和林木的所有权，均须按照“依法、自愿、有偿、规范”的原则进行流转。　　经营者承包或买断的林地，使用权和林木所有权是否流转，由经营者自主决定，任何组织和个人不得强迫或者阻碍流转。凡自愿流转的，要签订流转合同，及时办理林权变更手续。　　集体统一经营的林地、林木的流转，必须进行森林资源资产评估，并经过三分之二以上的农户签字认可后方可进行。　　记者从当地了解到，无论是曼图黄冈林业有限公司还是晨鸣集团，林地流转的价格都是每亩地每年12.8 元，而林木价格为每吨120 元。　　该价格为黄冈市政府制定的指导价格。　　有一种看法认为，每亩地按12.8 元每年来收取土地承包金，还不到一斤肉的价格，无异于白送。　　但黄冈市林业局总工程师童仕彬告诉记者，林地租金是严格按照市场交易规则形成的，是根据土地的产出能力和开发难易程度来决定的。经过调查后，政府才给出的这个指导价格，这个价格高于之前其他公司在黄冈的购地价格。　　也有林业局内部人士表示，120 元每吨的林木价格略微偏低，在200 元每吨更为合理。但童仕彬称，这个价格与林场卖出的价格不能对等，因为林场砍伐树木、装车都是自己工人完成的，而农民林地上的树木则由他人完成。他认为，120 元每吨的林木价格也是比较合理的，基本上保护了农民的利益。　　童仕彬称，流转的林地，农民每亩约有700 元林地（包括租金和林木）收入，另外还有2300 元左右的务工收入，远远高于现在私人承包的一次性买断价格。在已经基本完成林地流转的狮子村，村民已经拿到了部分补偿款。　　他表示，黄冈市拥有山场面积大约在1120 亩，还有100 万亩江河洲滩杨树林，有着丰富的林业资源。但由于没有产业化龙头企业带动，老百姓仍感觉林业是大资源、小产业，经济效益不大。　　红安县林业局局长刘振国也证实了这种说法，他表示，红安县现有林地绝大部分都是上世纪70年代飞机播种的人工林，树种比较单一，经济价值不大。但从国家林权体制改革方向看，目前林业政策正发生变化，靠山吃山，调整结构，用产业发展的需求倒过来促进林业可持续性发展。　　黄冈市政府也将50 万吨林浆纸项目视为发展经济的契机。他们认为，50 万吨林浆纸一体化项目可以给当地农民带来巨大的收益。市政府中不少官员表示，项目实施后将带来交通基础设施的改善，对商业服务业的需求，对林业技术人才的吞吐等等。　　“这条产业链很长，连绵不断，这对黄冈这个不发达的城市来说，带动的经济效益是非常可观的，总得辩证地看待这个事情，不知道网友恶意炒作此事目的是什么。”一名官员抱怨。
造林还是毁林？
　　一知情人士介绍，在黄冈市，森林覆盖率为32.4%，荒山只有30 多万亩。该市目前流转的土地基本上都是有林地。有林地上怎么造原料林？肯定要采伐现有林。童仕彬声称，黄冈地区目前大片的林区都属于低产林，林业部门已经在合同中明确表示对砍树进行限制，当年砍伐的指标完成后，该公司次年必须栽植新树，从这一点上就约束了企业不能毁林。
　　网友们担心的一个问题是，曼图黄冈林业有限公司收购林地的要求过于苛刻：该公司订立的诸多标准中，有一条明文写着，收购的林地必须每亩蓄积的林木在2 立方米以上。网友质疑，如果该公司意在造林，应该着手收购荒山和低产林，这样的规定不像是造林，反而像是毁林。　　这种说法为黄冈市林业局所证实，该局承认，曼图公司并没有收购荒山，而晨鸣也只是收购了20 万亩的荒山。　　一知情人士介绍，国家的林浆纸一体化产业是鼓励企业自己培育林基地，而不是从现有的森林资源里面划一块出来给企业自行采伐，但在黄冈市，森林覆盖率为32.4%，荒山只有30多万亩。该市目前流转的土地基本上都是有林地。有林地上怎么造原料林？肯定要采伐现有林。而基地培育或新造林在10 年左右后基本上才能进入采伐期。　　红安县林业局一位工作人员告诉记者，在红安县流转的林地中，一半以上属于人工促进、天然更新的天然林。　　记者提出疑问，按照《国家林业局关于严格天然林采伐管理的意见》规定：“原则上禁止将天然林分改造为人工林分，保持天然林面积不减少和天然生态系统的稳定性。”所谓人工促进、天然更新的天然林流转是否符合这一规定呢？　　该工作人员解释称，国家林业部门规定，地方林业部门可以在原有林地，根据森林经营方案每年确定一个合理的采伐量。红安县林业局总工程师汪家寿认为，人工促进、天然更新的这部分林地不属于公益林范畴，经济价值不大，仅仅有一定的生态价值，因此在流转范围之内。　　黄冈市林业局也声称，黄冈地区大量的马尾松都属于低产林，每亩产量在2 立方米至5 立方米左右，引进新品种后，当地林每亩可产到10 立方米-12 立方米左右。童仕彬表示，林业部门已经在合同中明确表示对砍树进行限制，当年砍伐的指标完成后，该公司次年必须栽植新树。次年公司没有完成栽植任务，第二年林业部门不再发放砍伐许可证。　　童仕彬称，从这一点上就约束了企业不能毁林，而是造林，实现林业可持续性发展。
生态的命题
　　有网络舆论表示，一个地方的政府和人民发展的愿望、生存的基本要求以及对美好生活的追求，应该得到足够的理解和尊重，但引进项目不能发展了经济，破坏了生态。黄冈的生态环境能否经得起这么大面积的人工造林？黄冈市政府需要给群众必要说明。当地林业部门官员对此回应，目前各项工作都在准备过程中，一旦有了确切的结果，他们肯定会进行公示。
　　李清平在《请紧急制止湖北省红安县觅儿寺镇李家畈村大举破坏天然林》一帖中还表示，纯人工林容易导致水土流失、病虫害加剧、生物多样性消失和森林火灾增多等一系列问题，是公认的不争事实。在黄冈大面积种植人工林，恐怕会使黄冈地区的生态遭受颠覆性的破坏。　　一些网络舆论声援称，一个地方的政府和人民发展的愿望、生存的基本要求以及对美好生活的追求，毫无疑问应该得到足够的理解和尊重，但引进项目不能发展了经济，破坏了生态。黄冈的生态环境能否经得起这么大面积的人工造林？黄冈市政府需要给群众必要说明。　　黄冈市林业局一位官员称，“不管是曼图黄冈林业有限公司，还是晨鸣集团，我们都要求严格遵守中国国家林业政策和有关法规，保护林区和周边生态环境。”　　童仕彬称也表示，根据国家重点生态公益林和省级生态公益林区划标准，界定黄冈市有58 万亩国家级重点公益林、107 万亩省级生态公益林，这些地方是生态脆弱、易造成水土流失的地方，是严禁流转的。同时，大别山腹地生态重要地段也不能流转，受到严格保护，省市规划流转林根本不涉及这部分的林区。　　童仕彬称，规划流转林的造林计划也是经过深思熟虑了的，为了保持生物多样性，林业局要求树木必须进行穴状式栽植，1 亩地栽种110 棵树木，占地面积只有20 多个平方，并不破坏山地植被，并还要引进豆科类植物，以改造土壤环境。当地还引进多种国外的树木和乡土树木，采伐更新是分年度间隔进行的，因此不会对当地造成环境破坏。　　针对网友帖子中提到的，主张政府公开“曼图林业”等公司的运营情况通告、林农投资风险评估报告、黄冈“林纸一体化项目”的环境评估报告、大别山腹地生态脆弱地区特别保护规划、租赁林地的长期发展规划、对可能引发的生态灾害的预防方案等问题，童仕彬告诉记者，“由于项目立项和环境评估都要有国家林业局和环保局进行评估，各项工作都在准备过程中，一旦有了确切的结果，我们肯定会进行公示。”